在古代诗词中,“酒”的意象出现非常多,酒代表了豪情壮志、代表了羁旅离愁、代表了家国情怀、代表了闲情逸致、代表了清愁幽怨、代表了孤寂忧愤……酒能抒情,酒能解忧,酒能助兴,酒能会友,酒能壮胆,酒能忘我……
无论是文人墨客,江湖侠客,沙场将士,商人旅客,富家豪族,亦或在灵感迸发之时,离别伤感之时,失意落魄之时,豪情万丈之时,喜上眉梢之时,知音畅谈之际,都会有酒相伴。
古人饮酒,大多是浊酒。因为古代酿制的酒大多是米酒,再加上过滤技术和提纯技术不够,所以酒里有沉淀物,不够清澈,故谓之浊酒。
浊酒是与清酒相对的。到了周代,就有了相对完善的制酒工艺,有了专门从事酿酒的人(酒人)和管理酿酒的官吏(酒正)。此时的酒有三酒五齐之分,《周礼·天官酒正》说:“辨三酒之物,一曰事酒,二曰昔酒,三曰清酒。”注:事酒,有事而饮也;昔酒,无事而饮也;清酒,祭祀之酒(黄现璠《古书解读初探》)。事酒为因事之酿,时间很短;昔酒可以短时储藏,稍醇厚一些;清酒则冬酿夏熟,为当时酒中之冠。“辨五齐之名,一曰泛齐,二曰醴齐,三曰盎齐,四曰缇齐,五曰沈齐”(《周礼注疏》),五齐是相对于清酒的五种不同成色的浊酒,泛齐为酒糟浮在酒中,醴齐是滓液混合,盎齐是白色之酒,缇齐是丹黄色之酒,沉齐是酒的糟渣下沉。
魏晋时期的名士嵇康淡泊名利,隐逸山中不愿出仕,好友山涛劝他做官,嵇康便写了《与山巨源绝交书》,说:“今但愿守陋巷,教养子孙;时与亲旧叙阔,陈说平生。浊酒一杯,弹琴一曲,志愿毕矣。”嵇康以此表明自己不贪慕荣华富贵,只要有简单的物质享受,能够和亲人安享天伦之乐即可。
浊酒是一种普通的酒,质量不是很好,简单易做,价格便宜。因而浊酒成了物质生活简单的象征,所以古诗词中用“ 浊酒”的意象来表达自己不同的志趣和品质。浊酒的意象,一来可以用来反映身处困境下的悲壮情怀,二来可以用以表达浊酒虽普通却丝毫不减雅致意趣的开阔心境,三则可以寄托高洁品质和慨叹美好不再的忧愁等等。
在边塞诗词中,浊酒添了一份英雄豪迈气概。如范仲淹《渔家傲》一词中有“浊酒一杯家万里”的悲愤之句,浊酒恰是边塞军旅生活条件低劣的写照,与清酒等名贵之酒无法相提并论。在雄浑沉郁的词句中,我们可以想见那些征战沙场的将士,端着一杯浑浊的酒,眺望万里之外的家乡,然边患未平,不知何时得以还乡,思念家乡和壮志未酬的滋味一起涌上心头,内心的矛盾与复杂浓浓渲染沉郁于词中。张孝祥的“一尊浊酒戍楼东,酒阑挥泪向悲风”则更多表现边关将士的悲壮。镇守边关,一壶浊酒饮罢,可以激荡起心中为国征战的豪情,迎面而来的风平添了几分悲壮的色彩。
杨慎《临江仙》“一壶浊酒喜相逢。古今多少事,都付笑谈中”。我们可以感受到的是作者乐观洒脱的情怀。故友相逢,多年知己,庆贺不在乎外在的形式,一杯浊酒就足以畅聊古今大事,将世事变幻一同饮下。
李叔同《送别》“一杯浊酒尽余欢,今宵别梦寒”。这首词虽写送别,却蕴含出一种深沉的忧思和悲悯。吕胜己《木兰花慢•残红吹尽了》“回首当年一梦,笑将浊酒重斟”表现的是乐观豁达的意境。
独在异乡,客居他乡,给人带来的往往是思家念乡的忧愁孤独之情。然王之道《江城子》中“浊酒一杯从径醉,家纵远,梦中归”。则豁达看待客居异乡的情景,家虽然遥远,但可以在梦里看见家中的点点滴滴。陈亮《渔家傲•重阳日作》“黄花浊酒情何限”渲染的是风流洒脱。
苏轼说“人间有味是清欢”。清欢正与浊酒的淡然相契合。远离官场倾轧,远离都市喧嚣,远离功名利禄,独守一份清淡的欢愉,这是历来高洁之士所追求的境界。姜夔《摸鱼儿•向秋来》“但浊酒相呼,疏帘自卷,微月照清饮”。用语清淡,意境悠远,寥寥数语,清幽雅致的情境便悠悠流淌。黄机《鹧鸪天•柳际梅边腊雪干》“浇浊酒,惜流年。牙旗夜市几时穿”。浊酒相伴,感受流年风华。
张辑《好溪山》“呼浊酒,共清欢,五弦随意弹”。闲适清淡的心境,随意而无拘无束的生活令人向往。辛弃疾《水调歌头》“素琴浊酒唤客,端有古人风”。一把素琴一杯浊酒,把酒畅谈,抚琴抒思,典雅闲适的生活情景让人羡慕不已。
黄庭坚《点绛唇》“浊酒黄花,画檐十日无秋燕”。将浊酒和黄花两个意象并在一起,表达作者感叹年华逝去的黯然之情。
吕本中《西江月》“一杯浊酒两篇诗,小槛黄花共醉”。表达作者悲慨时事却无能为力,唯有一腔愁绪的心情。独把酒杯,独对黄花,在作者看来,只有浊酒可以解忧释愁,只有黄花能够知晓自己内心。
陆游《沁园春•粉破梅梢》“浊酒一尊和泪斟”。惋叹岁月流逝,不胜唏嘘,只能借着浊酒聊解忧愁。
王千秋《减字木兰花》“一杯浊酒,万事世间无不有”。词中暗含深沉的愁绪,愁无可解,只能以浊酒醉我,似乎酒中万物皆有。赵以夫《烛影摇红》“老来活计,浊酒三杯,黄庭一卷”。年老无所依,唯有浊酒经卷相伴,衬托孤寂落寞的心境。吴潜之《沁园春》“愁无奈,且三杯浊酒,一枕酣眠”。愁绪无可排解,索性畅饮浊酒,饮罢独自睡去。
浊酒,代表的是清淡和简单。在古诗词中,用浊酒表达了淡泊名利、隐逸高洁、思念家乡、怀念故人、战场豪情、离愁别绪、悲愤无奈、孤独寂寞、壮志难酬等等丰富复杂的情感、心境和志趣。可以说,一杯浊酒,包含了人世百态,蕴含了万千情绪。喜怒哀乐,悲欢离合,皆可通过浊酒体现。在一首首古人留下的诗词中,我们可以感知到古人的情感,也领略了诗词之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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